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人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比历史上的任何祖先都更加强大,却也更加困惑。
一方面,全球化、信息化向纵深发展,特别是凭借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突破性进展,人类对外部世界的掌控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但另一方面,随着能源、环境、健康安全等全球化问题不断冲击着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人类的内心正在变得越来越无力。
这些发生在经济、社会、政治等各个领域的深刻变化时刻提醒着我们当代教育所面临的困难与挑战,面向未来,研究型大学要培养出能够“引领未来的人”,他们传承文明,生产新思想,探索新道路,发明新技术,贡献于国家发展和人类进步。
本文转自《光明日报》、“光明微教育”微信公众号
什么样的人可以引领未来?
和社会中的其他领域不同,教育是关于未来的事业,培养的是下一代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古今中外,教育面临的最大困难是:我们往往在用过去的知识教给现在的孩子,让他们去解决未来的问题。
难,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又如何去让学生理解一个还没有出现的世界?
第二,即使我们能够把未来世界展示给学生,过去的知识又怎样才能转换成他们可以解决未来问题的能力?这种迁移是如何发生的? 我们至今并不清楚。
关于未来,无论有多少种不同的预测,至少人们在一点上应该是存在共识的:未来将远比现在更具复杂性和综合性。
复杂性与综合性带来两个后果:未来将变得更加多样化;未来将变得更加不确定。这些都将从根本上影响和重塑教育。
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全球已经进入科技、制度与人才的全方位竞争时代。其中,人才是最核心的竞争要素。这一时代背景既是中国高等教育赖以生存的环境,也是其面向未来从现在出发的基点。
未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与合作,将主要取决于具有创造力的学术人才。它决定了今天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的教育,所培养的下一代必须是能够引领未来的下一代。
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提出“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未来理想社会的本质特征。教育培养的是活生生的全面发展的人,而非只是工具。
这本来应当是人才培养的常识,但长期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过分强调专业培养,片面追求培养专业人才,以实现教育的现实功用,反而丢弃了这个常识,难以满足国家和未来的需要。
不同的大学有不同的历史传承,不同的学科特色,不同的精神文化,决定了他们具有不同的使命,不同的人才培养特点,肩负了不同的责任,因而应该具有不同的人才培养目标。对于中国的研究型大学,要培养在世界上有竞争力的、有创造性的人,能够引领中国和世界未来发展。
作为世界一流大学,最重要的贡献是思想和学术。中国的大学是否卓越和伟大,主要看其对于中国和世界能否产生更重大贡献和广泛影响,包括:
直接的,师生原创性的学术贡献:新思想、前沿科学和未来技术;
间接的而且是主要的,大学是为未来而存在的,要看是否吸引当代最优秀的学者,去培养出下一代最优秀的学者。
中国的研究型大学,就是要培养出能够“引领未来的人”,传承文明,贡献于国家发展和人类进步。
那么,面对未来世界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什么样的人才可能引领未来呢?
首先,他拥有强大的思想力。思想形成判断,判断凝聚共识,共识带来确定。正是在不断地思考、探索、质疑的过程中,人们才能不断发现新问题,实现新突破,产生新创造。
其次,他具备强大的自我学习能力。未来的不确定性需要学生自己去探索,教育要帮助他能够在未来面对新问题时想要去学习的时候可以自我学习。
再次,他能够在真实世界里采取有效行动。思考和学习很重要,但最终改造世界的是人们的实践与行动。
思想力、学习力和行动力,这三者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相乘,其结果便是创造力。即,创造力=思想力×学习力×行动力。
总之,面向未来,必须要准确把握未来教育的一般规律。引领未来的人,应当兼具科学素养和人文情怀,融会历史观念和探索精神,拥有批判性思维和有效沟通能力。
未来的教育,核心知识的学习会叠加更多问题导向需求的牵引,知识和技能的传授会叠加更多师生共同探索的过程,未来教育的模式组合更加灵活,路径更加多样,人的自主性作用更加突出。
着眼未来,构建本科人才培养体系
着眼未来人才培养,2014年《北京大学章程》中明确了“本科教育坚持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相结合”。对此,我们有这样一些观点。
第一,通识教育并不意味着只是通识课程或核心通识课程,尽管前者包含了后者。
通识教育不等于或不仅仅是课程,通识教育应当体现在包括专业教育在内的教育全过程和全环节。
第二,通识教育并不是文科生选修几门理科的课程,或者,理科生选修几门文科的课程。
通识教育是一个综合的全人教育,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人文与科学教育都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比较恰当的公式是:通识教育=人文教育×科学教育。
第三,通识课程并不排斥专业课程。
在通识课程的建设过程中,比较容易开设一些导论性质的知识介绍型课程,其实它们当中有一些并不能起到通识教育的作用。
而好的专业教育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知识传授,如果专业课程可以帮助学生形成批判性的思考、清晰的表达沟通和价值判断能力,它就实现了通识教育的一些目标。
在遴选通识课程时,我们可能更要关注一些核心的专业课程,看它是否具备通识教育的功能。
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两者是统一的,不是割裂和对立的。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对人的主动学习能力、自我学习能力的培养,融入专业教育中。
因此,我们通过将通识教育融入专业教育中,为学生的未来一生奠定基础。
我们培养他们认识自然、认识社会并认识人本身,包括认识自己的能力;
我们培养他们的兴趣、激情和觉悟,使他们学会独立思考、分析判断、清晰表达、合作沟通、实践创新,学会担当负责,学会在未来生活中想要学习掌握任何事物的能力,针对他们的未来发展能够形成优秀的品格和卓越的能力。
目标明确之后,教师和学生的投入就是核心推动力。
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激发教师和学生的主动性与创造性?如何激发部门和院系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既在大的目标方向上形成合力,又充分尊重个体的创造活力,最终形成好的环境和教学文化,从而构建一个更加开放、更加多样、更加动态的基于专业教育基础面向未来的通识教育体系。
从北京大学的教育传统和现实情况出发,面向未来的多样化本科人才培养体系由5个子系统组成:多样化的通专融合教育模式、动态的通识和专业课程系统、教师发展与激励系统、学生发展与学业支持系统、本科教育管理与服务系统。
各个子系统既独立发挥作用,同时相互之间也发生密切联系。一个体系的良好运转,既需要整个体系的综合性设计,也需要体系内各个系统的协同。
我们开展了以“加强基础、促进交叉、尊重选择、卓越教学”十六字教育理念为指导的一系列教育改革。我们通过元培学院博雅人才培养、学科大类招生和培养、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培养、跨学科人才培养等方式从不同层面构建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的培养体系。
我们确定各专业学生毕业所需的专业核心课程最低学分要求,开展通识教育核心课、专业核心课等系列课程建设,明确专业课程对培养学生基本素质和能力的要求。设立自主选修学分,鼓励学生进行个性化学习和跨学科学习。
我们加强辅修与双学位项目质量建设,对辅修、双学位和主修的核心专业课程实行同质化要求。我们尊重学生选择,支持学生全校范围内自主选课、学部内自由转专业。
我们把跨学科教育视为面向未来创造性人才培养的关键。自19世纪洪堡创建柏林洪堡大学以来,现代大学最重要的理念之一就是“研究与教育合一”。20世纪下半叶以来,学术研究上的跨学科趋势日益明显,大量的新发现和新创造都诞生于不同学科之间的交叉边界上。
这种前沿学术研究上的新特征必然而且应该通过教师的教学工作传递到教育上。问题在于,学术研究上的跨学科优势能够顺利转化为教育的跨学科优势吗?这种转化是如何发生的?如果说,在研究生阶段开展跨学科教育相对容易的话,如何在本科阶段开展跨学科教育?如何设计跨学科的专业和课程?如何评估跨学科教育的效果?
这些问题表明,实现从学科研究到学科教育的跨越并不容易。为了“拆除跨学科教育的壁垒”,我们倡导“打开边界”,建立多层次跨学科人才培养模式,包括跨学科专业、跨学科本科教育项目、跨学科课程等,为学生提供多样化的跨学科学习选择空间。
案例
近年来,北大新建了“政治学、经济学与哲学”“外国语言与外国历史”“数据科学”“整合科学”“图灵班”等跨学科专业和“古典语文学”“思想与社会”“政治、法律与社会”“社会科学基础人才培养项目(严复班)”和“国际组织与国际公共政策项目”等跨学科项目。
最近,北大又联合东京大学开始推进“北大-东大”跨学科国际教育项目“东亚研究”。
中国大学的本科教育正处在转型之中,改革既要尊重历史和传统,更要有未来眼光。
我们可以在一个稳固的基于苏联和欧洲专业教育模式的基础上,从实际出发,传承中国因材施教的教育理念,借鉴美国通识教育的有益做法,发展有中国特色的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相结合的本科教育之路,培养出跨学科的创造性人才。
但是,如何进一步促进教师教学投入积极性?如何建立院系本科教学与资源配置的关联?如何加强构建学生自主学习的氛围和环境?这些问题表明,“以学生成长为中心”的多样化本科教育体系建设依然任重道远。